一场惨烈交通事故 看舟山首席调解员如何“见招拆招”

　　浙江在线-舟山新区网8月18日讯(浙江在线记者 陈岚 通讯员 俞英超 周璐颖)云南边陲小镇上，31岁的阿田望着自己出生才两天的女儿，百感交集。5个月前的一场车祸，带走了丈夫肖恩和另外两个老乡的性命。未来的日子，有太多未知的坎坷。

　　8月15日，来自2千多公里之外的浙江舟山，传来一个好消息：保险公司的赔偿金已经到位，肇事司机已经受到法律的严惩。经过了5个月度日如年的日子，丈夫车祸的案子总算是了结了。

　　9岁的儿子在父亲走后，一下子像是长大了许多，身边刚出生的女儿嗷嗷待哺……看着这一双儿女，阿田在心里对自己说：“日子，一定要好好过下去……”

　　千里迢迢来打工一起车祸梦碎海岛

　　事情得从今年3月的头上说起。

　　肖恩从云南老家来到浙江舟山的船厂打工已经有三年，每个月几千块钱的收入比在家乡务农要好得多，省吃俭用一年能往家里寄回不少。9岁的儿子日渐长大，妻子又怀上了二胎，肖恩觉得未来的日子特别有盼头。

　　因为在船厂打工收入不错，肖恩从老家介绍了老乡包贾和包逸，一起到舟山来，打算帮他们物色个好工作。

　　3月5日这天，是老乡来到舟山的第三天。晚上9点多，他们三人同坐着一辆云南牌照的小型客车，由另一位老乡余弛驾驶，行驶在舟山普陀区东海西路上。

　　突然，嘭的一声，车子爆胎了。车子靠边停下，几个人一起下车查看。此时，虽然车子开启了危险报警闪光灯，但右后侧的灯因为故障没有亮，部分车身位于机动车慢速车道内。

　　当他们打算用千斤顶换上备胎的时候，千斤顶坏了。于是余弛走到一边，拿出手机给朋友打电话求助。肖恩和包贾、包逸则继续在原地查看车子的状况。

　　就在此时，一道白光闪过，车子边上的三人被一辆同向行驶的小车，撞飞了……

　　肇事司机刘磊，山东人，在舟山的一家企业工作。这天晚上，他因为公司的应酬喝了不少酒。原本，他也想着自己喝多了，叫个代驾把车开回家。但代驾迟迟没来，刘磊等得不耐烦，就一狠心自己开回去了。

　　这一狠心，酿成了一个波及四个家庭的巨大悲剧——肖恩、包贾、包逸经抢救无效，于事发当晚死亡，刘磊事发后逃逸。

　　舟山调解界“黄金搭档”临危受命

　　为了及时有效处置这一场重特大道路交通事故，舟山市首席人民调解员芦锡明和他的好搭档、舟山市一级人民调解员李华临危受命。

　　“我们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。”芦锡明说，首先要做的，是排摸清楚死者家里的情况，梳理可能涉及的法律问题。

　　很快，通过公安部门传递过来的信息是：肖恩，家里有50岁的父亲，49岁的母亲以及31岁的妻子和9岁的儿子，在舟山打工三年，有暂住证；包贾，妻子33岁，女儿10岁，均为云南农村户口；包逸，仅有50岁的母亲，也是云南农村户口。

　　事情的处置迫在眉睫，但交警大队还没有正式出具事故责任认定书。是否可以先行进行调解？事故责任又如何认定？芦锡明和李华联系了当时去事故现场的交警，了解了具体细节，一致得出了按照“主次责任”来处理此次纠纷的大前提。

　　肇事司机刘磊醉酒后驾驶，事故发生后又逃逸，承担主要责任。而被撞车辆司机余弛驾驶机件不符合技术标准的机动车上路行驶，占用机动车道停车，没有在来车方向设置警示装置，承担次要责任。包贾、包逸、肖恩无事故责任。这一分析，也与事后交警给出的责任认定书，完全吻合。

　　死者家属从云南赶到舟山后，调解员征求双方家属意见。双方都愿意申请调解，并且都同意按照主次责的责任比例进行调解。同时，三位死者家属都明确表示，不要求余弛承担赔偿责任。至于两车的保险理赔款，则申请法律援助通过诉讼来解决。

　　调解员李华告诉记者：“因为当时肇事司机刘磊已经被公安机关拘留，所以他的妻子受其委托进行调解。最后达成的人民调解协议，由我们送到看守所，让他本人签字确认。”

　　错综复杂案情之中又生意外因素

　　3月8日，调解员召集双方来到普陀区人民调解委员会进行调解。

　　云南来的死者家属，有三四十人。为了确保调解现场的秩序和调解的效果，芦锡明建议每位死者家属派出5位进入调解室。

　　“家属当中，有一位云南当地的基层干部，年纪不大，在众人当中挺有威信。他看到我们的第一句话是：希望你们能依法调解。”芦锡明说，“这是一个好的开始，依法调解，也是我们所希望的。”

　　死者家属提出了每人75万元的赔偿要求。这个数字谈不上漫天要价。调解员分析说，死者肖恩在舟山打工三年，有暂住证，按照规定，可以适用城镇标准进行赔偿。另外两位死者虽然都是农村户口，但遵照同一起交通事故“同命同价”的原则，赔偿金也应该参照城镇标准执行。

　　尽管如此，三个人总计超过200万的赔偿，也让肇事司机刘磊的妻子面露难色。当着所有人的面，她几乎是掏出了所有的家底。

　　“我和丈夫也都是从外省来舟山打工的，贷款买了个房。这房子现在大概能值个100万，还有20万的按揭没有还。现金存款差不多2万块钱，老公股票账户里，还有大概20万。这些就是全部的家当了。”说到这里，刘磊的妻子的声音带着抽泣。

　　面对这样的调解差距，云南家属方情绪有些激动，场面一度混乱。此时，呆坐在调解室的肖恩妻子阿田，抚摸着自己的肚子，抬起头问了调解员一个问题：“我怀着肖恩的孩子，快5个月了。赔偿的钱，这孩子有没有份？”

　　四方达成协议悲情车祸温情收尾

　　“这的确是个意料之外的状况。”调解员告诉记者，在以往的纠纷调解中，他们也的确遇到过类似的情况。死者的“遗腹子”在分配赔偿金时，是需要考虑到。而孩子是否能顺利出生，也会影响到最后的赔偿款的执行。

　　第一天的调解没有明显进展，第二天调解继续。两位调解员与双方进行了多轮“背靠背”“面对面”的交流沟通，反复耐心地分析利害关系，明确轻重缓急。

　　死者家属担心分期付款尾款很难履行到位，调解员表示会积极对接法院对本案件进行司法确认，消除他们的后顾之忧。同时调解员表示，会合理区别赡养、抚养等问题，并预留胎儿的份额。

　　经过连续2天的调处，3月9日晚上9点，四方当事人自愿达成调解协议：由肇事司机刘磊方分期向包逸家属方赔偿51万元，向包贾家属方赔偿55.8万元，向肖恩家属方赔偿63.2万元，共计170万元。

　　最后，死者家属方还出具了刑事谅解书——在法院对刘磊的量刑上，起到了一定的作用——让这个悲惨的故事，有了一个略带暖意的结局。

　　6月28日，舟山市普陀区人民法院作出判决，两家保险公司分别在交强险范围内赔偿死者家属死亡赔偿金10万元，被撞车辆保险公司在第三者责任险限额范围内赔偿30万元。共计50万元的保险赔偿金，经三位死者家属协商，平均分配。8月中旬，两家保险公司已经将相关款项汇至法院。

　　法理情相互交融多部门协同合作

　　《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》第17条规定，“因同一侵权行为造成多人死亡的，可以以相同数额确定死亡赔偿金”。也就是我们在调解过程中，所执行的“同命同价”原则。这也是这起案件调处过程中的重点。在此基础上，我们坚持法、理、情三者的有机结合，真正做到了“依法调处、以理服人、以情感人”，有效地化解了该起纠纷。

　　此外，这个案件也是运用多部门协同合作，化解群体性死亡赔偿案件的典型案例。援调对接、司法确认等方式的运用，对于挽回弱势群体的利益，维护社会的稳定有着积极的意义。

　　(文中当事人除调解员外均为化名。)